胆囊息肉

注册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

徐茂斌散文1977,我选择了中专连 [复制链接]

1#

作者:徐茂斌

5

西北风在不停地翻动着日历。

住在村子里大会战的人们,除了能从高音喇叭上听到一些官方新闻外,社会上出现的新玩意儿,很难知晓。

我们像生活在一个闭环的空间内,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那天,在拉沙的路上碰见了一位新寨的高中同学,他背一个半新旧的*挂包,穿一身整洁的中山装,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他看见我停住了脚步,我看见他也拽住驴头。我问他干啥去呀,他说进城听课去。

从同学嘴里获悉:随着考试的临近,社会上各种各样的辅导班补习班讲习所如雨后春笋般地在五寨这块并不算肥沃的土地上冒了出来。城关镇、三岔镇首当其冲,明的暗的,私人的公家的,零散的集中的,千姿百态,数不胜数。乡下最有名的当数“南曹北倪。”北面的大村有一位姓倪的老右派,原来臭如狗屎,现在火得发烫,方圆几十里的学生形成众星捧月之势,每人只要花上六分钱,就可以足足听他一整天的讲课。南面张家坪国营林场有个姓曹的老牌大学生,也是名声在外,风生水起。他有工作,分文不取,纯粹是为人民服务。起先本是为林场的职工子弟辅导,后来社会上广为传颂,于是四面八方慕名而来者便有数百人之众,单位只能开了会议室让他为这些渴求知识的社会青年正式授课。

我像听天书一般,听老同学讲解外面世界的精彩。

握别的时候,我若有所思地问他:“不是说要社会青年生产复习两不误吗?你们咋能有时间去听课?”

他狠狠地骂了我一句:“把你个苶球二百五,都甚时候了,娃娃头都下来了,还考虑什么生产复习两不误?全县的考生大概就你这个呆子牵着个驴头不放。”

下工后,我到其他排里转了一圈,打听到全连七八个准备应试的青年,早就跑的连*影儿都没了。我问熟人:“他们能请了假?”人家告我:“请个头,公社领导不松口,逼得他们全都偷跑了。”

现在看来,如我那个同学所言,就我还牵着个驴头不放。

准确地说,不是我一个,还有我的好伙伴徐兴,也没有放开驴头。

受这两个消息的刺激,我心乱如麻。竞争讲个公平,人家都坐下来学习,有的还上了辅导班,而我仍固守着一颗驴头,隔三岔五还被捉到连部搞那些与考试毫无关联的文字游戏。你说我怎么能不心急如焚?

我那个同学骂得对,他一针见血,他入木三分,他痛快淋漓,我就是个呆子,我就是个没用的东西,我就是个二百五!我恨不得雇一个彪形大汉,扔给手上这条抽驴的鞭子,让他狠狠地把我抽上一顿。

晚上回到寒冷的屋子,我把一天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儿讲给了徐兴。

徐兴一听这些,马上来了火气:“他妈的,自从来了旧寨,白天拉沙子,晚上往死里冻。不仅受苦,还得受罪。人家们在争分夺秒备战考试,咱们是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我发现自从赶上平车,与驴打了交道,我们真他妈的也蠢成一头驴了。旦等天一明,能相跟咱俩相跟上,不能相跟我就单独行动,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他说他去意已决,并问我走不走?我说我比你复杂,一下不好脱身。他说你复杂你的,我简单我的。他收拾起行装就要动身。我劝他去履行一下请假程序。我说现在考生跑的差不多了,说不定领导会顺势而为,送个顺水人情,假若还是不换肩膀,再跑不迟。他听了我的话,去了连部,又碰了一鼻子灰。于是,他在寒冷的屋子里,留下一个两指宽的条子,上面只写了十六个字:“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轻轻的我走了。”

我心知肚明,他也跑了。

徐兴这一走,让我深陷苦恼。原来只有冷冻,现在又添了孤寂,咋一个愁字了得?

以前,我俩讽刺也好,挖苦也罢,嬉笑怒骂,虽然身处冰冷环境,内心还有一盆烈焰。大事小情,好歹还有个商量。而现在白天与黑驴同行,黑夜和光棍为邻,谁堪与吾为谋?

那一夜,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展开书本,怎么也学不进去。

思前想后,觉得路就在脚下,可手脚被捆,咋也迈不开步子,很像是在做着某一种噩梦。加之徐兴这么一走,又套了一道绳索,更无法动弹了。你想,他一走又得停一辆平车,村子里的拉沙任务愈发会变得艰巨起来。要是我也离开,再停一辆平车,那么……我真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该怎么办?请假行不通,走又不忍心。心中五味杂陈,矛盾到了极点!

但,不论怎么想,摆在眼前的就是两条路:一条是撒腿偷跑,一条是死耗下去。

撒腿就跑,借一百胆子,我也不敢。倘若偷着走了,你是带队,非一般队员,队伍瘫了,营生没人管了,一个排的任务也都放展了,真是罪莫大焉!又且,公社领导有话在先,考完试,还有个*审的关口等着你。就算是你考好了,考上全县第一名了,又能咋样?上层户子和阵前脱逃两项罪名一叠加,数罪并罚,往哪儿跑,还想远走高飞?没门儿,非把你打爬下不可。

死耗下去,虽属下策,可也是别无选择。假若我是个贫下中农,根正苗红,也像徐兴那样,他妈的,说走就走,说跑就跑,你能咋地?我尊重你,向你请假。你不识人抬举,我尿也不待要尿你。你算老几,爹是老共产*员,又当了一辈子基层干部,你敢过来碰打一下试试?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正准备死耗下去,身体突然出了故障,而且与要命只有一步之遥了。

原来顾虑重重,这放不下,那放不下,这下子全都放下了。

那天晚上,头晕脑胀,肚子无比疼痛。一夜不停地跑茅房,我以为又是闹肚子。临明,刚刚睡回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过来。我开门一看,原来是那条光棍老汉。他大惊失色地吼道:“你怎么了?”

我非常惊诧:“我,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呀。”

他又急着问:“你流血了?”

我懵懵懂懂无法理解他的问话:“你,你说啥,你在说啥?”

他赶忙让我披挂上衣服,拉着我走进了茅房。一进来,差点把我吓死。一摊一摊已经凝固了的血液,有黑紫色的,有鲜红色的,我明白了昨晚老跑茅房是咋回事了。

我怕有个三长两短,拉着光棍汉就往连队医疗组跑。

过去光棍汉和我把发生的状况详细描述了一番。张有才大夫说,这病既凶险而又猛烈,你带一些止血药,医院去。看下我还在那里迟疑,张有才大夫又催促:“还不快走,等什么?再要跑开,命就没啦。”我说:“再怎么我也得向公社领导请个假吧。”他说:“十万火急,领导们这个时候还没起床,你放心,一切事情交给我,我会给你料理的妥妥当当。”

听了张大夫的话,我到公路上等红车去了。

不大工夫,见那老光棍骑了个破自行车气喘吁吁地从屁股后面追了过来。我问他:“你怎么又来了?”他憨憨地一笑:“我怕你等车受冷冻,给你回去拿了一领新皮袄,顺便给你拿了二十块,好等挡个急用,嗨嗨。”我接过光棍汉的钱和皮袄,啥话也说不成,眼泪唰唰唰地往下掉。

到医院里一确诊,麻烦事大了。既有胃出血,又有肠出血,有炎症,有溃疡,有糜烂,有息肉,整个通道跑冒滴漏,乱七八糟,险象环生。

在消化内科输了两天液,管我的李大夫说,血是止住了,医院也就这两把刷子,再住下来也是个瞎花钱。你说能不能继续住?那肯定能。要是公家人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因为他们是公费医疗,不用自个儿掏钱。而你不同,看你这两天吃舍不得吃,喝舍不得喝,穷得直抖打,那咱们就从实际出发,脱离了危险以后,我建议你很快出院。倒不是说出了院就没事了,就万事大吉了,不是的,还得继续治疗。怎么治?我给想下一个既省钱又能除根子的办法,我觉得这是一个最人性的选择。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他给我交待了个一清二楚。我连连说谢,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给李大夫磕了三个响头。

接下来,西医大夫就把我的命交给中医大夫。这个中医大夫就是晋西北赫赫有名的毛定州医生。

毛定州医生,医术高明,医德高尚。他一边听我介绍情况,一边给我把脉。等诊断完毕,说了句“算你命大。”我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他无非是说,像我这种情形的病如果没有及时处治大概率会丢了性命。他拿起笔来正要开处方,又若有所思将笔放下,然后跟我讲道:劳累使你的气血亏损,寒冷使你的阴阳失衡,两个因素相互作用,形成了寒湿凝滞气血亏虚。肠胃出血只是一个表象,如果头疼医头,脚痛医脚,出了血就去止血,脱了水就去补水,病根不除,自然好不起来。现在虚弱到了如此地步,从脉象上来看,寸关尺三脉细而弱,脉都不好往起捉,说明整个脏腑功已到了崩溃的边沿。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整个身体失衡,可不是几付药能解决了问题的,你要有长期作战的思想准备。我保守地估计,有三个月才能初见成效,有半年时间才可完全康复。前三个月,每天一付药,七天为一个周期。每个周期,都需要过来根据身体情况调整一次药方。为了节约开支,你最好是在附近找一个地方住下来,心不要急,咱们抽丝剥茧,慢慢调理。医院,费用很大,怕你承受不起。另外,有句话叫三分治七分养。你必须得改变以前的生活环境和生活习惯,万不可再受寒冷,再受劳累,再去熬夜,说个不好听的,如果这病再要有了反复,怕是华佗再世,也难挽留你这条小命了。

我知道,毛医生的谆谆告诫,绝不是危言耸听。

按照毛医生的吩咐,我抓了七付药,去了离县城十里地的西鸡儿窊村的大姐家。

大姐家,条件很好,屋子暖暖和和,饭也可口,熬药也方便,更主要的是离城近,七天找一次毛医生不用太过发愁。对我养病而言,在当时,大姐家就是一个最为理想的地方。

医院,生死未卜,所以大事小事一律抛于脑后。可自打来到大姐家,觉得又活过来了,所以不由自主又思谋起了复习的事来。

西鸡儿窊村,自然条件不错,有十几个本县知青在这里插队。这段时间,他们也在加班加点备战考试。因为这些知青,都是干部子弟,父母又多是县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消息灵通,资料充足,又没人硬赶他们下地干活。大姐理解我的心情,就到知青点给我借回了好些资料。所以我在临近考试的那段时间里,就开启了一边治病一边复习的新的生活模式。但无论怎么复习,我都得沉住气才行,因为毛医生说了,寒冷、劳累和熬夜,三大因素会丢了我的小命!在大姐家寒冷是不存在的,而劳动和熬夜全在于自己把控。

大姐是“文革”前的初中生,我是“文革”中的高中生。可是学习起来,尤其是语文方面没有系统学过的知识,还老得去请教大姐。比如汉语拼音方面的知识就是在那段时间大姐给我补回来的。

就在刚从死亡线上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非常让我寒心的事情。

那天上午,我们村的虎叔骑着一辆自行车风风火火找到了我大姐家门上。虎叔半年前才从部队复员回来,现在和我们一起在旧寨拉沙子。我一边掀起门帘让虎叔进门,一边问道:“这么冷的天气,几十里地,你咋想起到这里来找我?”虎叔赶忙说:“不来不行哇,是公社领导让我来的。”他这么一说,把我给感动的,我连说谢谢公社领导对我的关怀,也谢谢虎叔冒着严寒专程来看我。可是我突然发现,虎叔的眼神怪怪的,一点儿也没有与我情绪配合的意思。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自然而然地谈到了我的这场灾难。等我讲了我得病的情况和看病的经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还从后炕上拿起了我的病历、处方、结算清单之类东西看了好一会,后来还转到院子里抓起来看了看晾在窗台上的药渣子。

在吃饭的时候,虎叔才笑着对我说道:“你猜,人家让我过来做甚来了?”

“做甚来了?”

“你梦都不会梦到,人家让我今天是来当侦探来了。”

“哦,侦探什么?”

“看你是不是装病?”

“哦。”

听了虎叔的话,我傻了,我愣了,我的脑子一下炸开了,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混沌未开。

老半天,我嘴里总在自言自语念叨着一句话:人世间怎么会是这样子?

临走,虎叔说了一句很给力量的话:“好好养病,公道自在人心。”

我本来还想再问他几句,比如是谁派你来的?你说的“人家”指的是谁?侦探我究竟有何目的?假使我真的装病将会遭到什么厄运?张有才大夫答应的好好的咋就给我办成了一团糟?诸如此类。

但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因为我不想给虎叔出难题。

自从虎叔走了,我就觉得怒火中烧,无法平息。我想,无论如何都得尽快见见马鸣宏书记,一来倾诉一下我内心的苦水和愤怒;二来我得把心里这个谜团给解开。不然,背上这么大的精神包袱,我还怎么养病,怎么复习?

第二天,吃过早饭,喝过中药,大姐给我借了一辆自行车,我便拖着孱弱的身体走在了去往旧寨的路上。

真的是元气大伤。四十里地,平时有一个多小时足够了,而今天整整走了三个小时。

事不凑巧,马鸣宏书记又开会去了,又得走好几天才能回来。

找不到马鸣宏书记,我就去找侯新文书记。

侯新文书记一见面就说:“终于见到你了,太好了。原先还计划下午到你姐家找你去,这就省下我跑了。”

“这是咋了,有甚着急的事情,还准备动你的大驾?”

“有一件事情,事关你的前途命运,务必跟你讲清楚,请你自己掂量。”

接下来他就讲了一件让人更加惊愕的事情——

你这才刚刚报了个的名,便引来了一封告状信。本来不应该给你讲,一来这是个组织原则,二来对你养病势必会造成负面影响。但没办法,为了帮你躲过这一劫,我别无他法,只能这样做了。

你还记得,去年你当兵那件事吧。起先风平浪静,就在上站体检的关键时刻,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封告状信来,质问征兵办贫下中农的子弟有多少,为啥要照顾一个上层户子?是不是立场有问题?征兵办接住告状信,不能不闻不问吧,不能没有个态度吧。所以就召开征兵办全体会议。一开会,完了。谁都怕惹上麻烦,因此只能牺牲你的机会。

今年,这家伙动手更早,你只报了个名,他就耐不住了。而且把告状信写得更加歹*。其内容大概有两条:一是说你姥爷有历史问题,和日本人怎样怎样;二是说你爷爷有历史问题,和国民*如何如何。没想到的是,这家伙把内容给升级了。

这家伙深谙此道,既知道告状的套路,又深知诬告是一种最廉价的害人方法。胡乱编些事实,把信寄出去,一没人来调查,二不可能承担任何法律责任,而经受了“文革”摔打的领导们又有谁愿意去直面问题?所以在息事宁人的官场心态面前,他只要花八分钱就足可以把被诬陷者置于死地。

唉,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眼下的现实。

今年这封告状信,主要领导转给了分管领导,分管领导又转给了中学的校长。我估计告状人既然能用八分钱把状告到公社,就一定能告到县里、地区、省里。现在才是一个开始,假若你考上了,进入了*审阶段,那家伙说不定还会使出更加卑鄙的手段。

前天回到公社,我见过了侯华老师,我们俩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就目前的*策来看,报名没问题,参加考试也问题不大,怕就怕考完试的*治审查。

以前一直是推荐上学,现在国家突然恢复高考制度,这肯定是个好事,可好事能不能办好,一时还难下结论。现在考试的总基调是有了,但相配套的*策依旧是雾里看花。最不好判断的,不是考试,而是*审。*审这个环节,方案上白纸黑字写着呢。但怎么审?审什么?谁来审?不清楚。对好多考生而言,尤其是家庭成分不好,有历史问题,有海外关系,父母戴过地富反坏右帽子,最担忧的恐怕就是这个环节了。过去无论是推荐上学,还是招工转干当兵,在这条阴沟里翻船的人还少吗?如果今年再把*审这个生死予夺的大权交给了基层,交给那些胆小怕事、不敢担当、不敢负责的好人,或者交给那些心怀叵测、品质恶劣、以整人为乐的坏人,真不知又有多少青年会惨遭祸害。要命啊!

我替你想过,也做过一些风险评估,觉得你还是报中专为好。就*审而言,你报大学肯定是凶多吉少,而报了中专兴许还可以涉险过关。其理由大抵有四:第一是大学太打眼,太引人注目,树大招风,我们理应趋利避害,避其锋芒,低调从事。第二这几年我一直参与招生工作,我知道*审最严的就是大学,大学越好*审越严,而中专就会相对宽松一些。第三告状人现在盯得就是你考大学。如果改成中专,或许情况还会缓和一些。第四有人说是国招办内部传出消息,将对大学生*审从严掌握。现在谣言四起,也不知是真是假。鉴于以上考虑,我觉得还是报中专成功的希望要大些。

再说啦,现在对你而言,当务之急,是立足现实,把粮本子先换过,而不是追求什么高大上,一口吃个胖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论是大学还是中专,只要我们考上了,就是人生最大的胜利。人的路子,能够径直向前当然更好,不能径直向前,采取迂回的战术,也不失为智慧的选择。我觉得,只要我们离开了那个利用阶级斗争进行家族斗争的特殊环境,我们便会一身轻松,看到朗朗乾坤。

风物长宜放眼量,莫道昆明池水浅。以这样的心态,来看待和规划这次考试,方是明智之选择。

侯新文书记讲完所有情况和看法后,用了一句官场语言对我说道:“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仅供你参考。”

“我太感谢你了,没想到你的分析如此全面而深刻。但有一个难为情的事情是,侯华老师上周把我叫回去,和我商量了老半天,刚把中专改成大学。你说如何是好?”

侯新文书记笑了笑说:“侯华老师从你的实力出发,动员你把中专改成大学,没有一点错。后来,有了告状的,这就让人担心起了*审的事。我前天回去见了侯华老师,我们还讨论了一番,他也基本接受了我的观点。你身体出了故障,也不用来回跑了,剩下的事我和侯华老师商量着办吧。反正明天下午报名才截止,为了保险起见,我干脆回去走一趟算了。

就这样,在侯新文书记的撺掇下,又把我的报名从大学改回了中专。

后来,关于虎叔来侦探我的那件事也搞清了。全连跑了十来个准备考试的社会青年,公社某领导发话,选树一个反面典型,抓回来批斗,杀一儆百。因我成分比较高,就成了不二人选。后来一调查,装病的嫌疑被排除,其计划只能流产。而这件事情,让马鸣宏书记知道后大为恼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小徐多好的一个青年,一边拉沙,一边写稿子,帮我们做了多少事情。在我眼里,他太像英雄了。我们本应选树为正面典型,让全连学习。你们的良心真的让狗啃了?今后我们考虑问题,能不能少一点形而上学,多一点辨证法;少一点教条主义,多一点实事求是。”

年12月上旬,大学和中专考试相继举行。

过了二十来天分数便出来了,我的分数名列全县第五,我既满意,又不十分满意。

那封告状信,如影随形,从报名到考试,再到体检,再到填报志愿,一路像*跟上似的,想甩甩不掉,想捉捉不住。人们说不怕跟上*,就怕*跟上。我这就是典型的*跟上了。

这封该死的告状信,前一阵子严重影响了我的考试报名,而现在又在直接干扰我的志愿填报。真乃十恶不赦!

作者与同届考生郝守山在五寨县填报志愿时合影

12月底,当我来五寨县育红中学填报志愿的时侯,县上的一位熟人突然给我掏耳朵说:你们村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又在使坏,八分钱的老办法还嫌不中用,又使上了图穷匕见的新办法。

我说:“他怎么图穷匕见?”

熟人告我:“他挨门儿在县委大院递状子告你,摆出一副不获全胜绝不收兵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你看咋个应对?”

我看咋个应对?涉世未深的我怎么能一下子有了应对之策?

哦,我突然想到有一个人可以求助。他就是五寨师范的贾老师。此时的我,能够想到贾老师,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有一定的亲戚关系,而最主要是考虑到他热心肯帮忙,仗义有办法。

前一阵子,贾老师还用了二十来分钟时间给我讲了一次汉语语法,让我熟知了“定主状谓补定宾”这个套路,在句字成分分析时的巧妙运用。说实话,以前我对这些内容一直是似懂非懂,可经他一点拨,豁然开朗,一通百通了。那天在经过师范的大槐树时,我也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我这个人原本不笨,只要碰上好老师,我便是个好学生!

贾老师对我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开热门专打冷门。因为热门学校报的人多,报的人多自然就会横挑鼻子竖挑眼,*审就容易被刷下来;而冷门学校报的人少,讲究也就随之少了,因而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

接下来贾老师和县文教办的老同学论证了一番,便形成了一个救我于水火的志愿填报思路:这样的分数,正常情况下报任何一所省级学校都毫无问题,可考虑到告状信火力凶猛不依不饶,我们的应对之策应该是,避实就虚,放弃城市,面向农村。也就是说应该放弃工交电建等主要服务于城市建设的热门学校,而去考虑农林水牧等重点服务于农村发展的冷门学校。而在农林水牧一字排开的省级学校里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最受冷落的莫过于山西省畜牧兽医学校了。因为人们与生俱来对牲畜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卑视和排斥心理。所以二位决策者一锤定音,要我坚定不移去打这个冷门!

那天下午,出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极具戏剧性。我正在县文教办白老师那里低着头填写志愿,告状人推门进来着着急急把告状信呈到了白老师面前,似乎还气愤难平地说了一两句是可忍孰不可忍请领导明查之类的告状术语。他正要出门,我快速起身一把把他拉住,并出其不意递过去一支白兰牌香烟:“寒冬腊月辛苦你了。”他猝不及防,神色慌乱,下意识伸出手来,又很快缩了回去,把我那支好端端的香烟硬给碰到了地上,然后估计又继续忙他的工作去了。

黎明前的黑暗,虽黑,但很短暂。稍后,日出东方,红霞满天,便迎来了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

年2月,我接到了山西省畜牧兽医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终于换过了粮本子。

据有关资料显示,年全国的报考人数是万,录取人数是27万,录取率为4.7%。我真算得上幸运。

一年后,的考试,再也没有人为*审而发愁了,因为第一年的我们已经把路给探清楚了。

第二年改为夏季招生。在共和国的历史上,年的高考和中考,孤零零地摆在那儿,成为唯一的一次冬季考试。

两年后,从年开始,中专和大学两考合一,同场竞技,大学先录取,中专后录取,秤称斗量,一切都由分数说话。从而真正摒弃了报考上的打彩碰运。

以后各年度,招生*策不断修改不断完善,公开公平公正透明的原则既深入人心,又得到了很好的应用。

年,我国招生制度突然来了一个度的大转弯,处在那个拐点上的我们,自然无法知晓这一轰轰作响的列车接下来会把车头调整到什么方向。

但,无论如何,我们也只能行色匆匆跟着时代前进,而不可能停下脚步来思考和观望。

我们很羡慕后来者,他们有那么优越的学习条件,有那么周到的*策保障,有那么宽容的社会环境,有那么精密的北斗导航!

笔者衷心希望,青年朋友们,当珍惜太平盛世!珍惜青春年华!

(全文完)

徐茂斌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赵树理文学奖获得者。原忻州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忻州市文化局局长。著有《山道弯弯》《徐万族人》《*河岸边的歌王》(合作)等文学作品。《*河岸边的歌王》(合作)被收入《中国新世纪写实文学经典》(——珍藏版)。

前文回顾:

「徐茂斌散文」,我选择了中专(连载四)

「徐茂斌散文」,我选择了中专(连载三)

「徐茂斌散文」,我选择了中专(连载二)

「徐茂斌散文」,我选择了中专(连载一)

来源:砚城文苑风雨精灵

热门阅读

“文旅局长带你游山西”系列之忻州篇——来忻州吧相信你会爱上这座城!这就是忻州!忻州挠羊赛:气力的较量智慧的交锋免费!忻府区开展常态化核酸检测!游读忻州:“源”来如此

分享 转发
TOP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